接二連三的傷醫兇案,對醫學生打擊很大。
全程導醫網 綜合消息:接二連三的傷醫兇案,使得林燦(化名)先是生怒,繼而動搖。他說:這對醫學生打擊很大。
林燦是上海某醫學院眼科專業的一年級研究生。早些時候,他看醫療劇《無限生機》著迷:劇中有一干超脫的大夫,病人來了說沒錢,他們給治,下本用好藥;病情告急時,又能憑借洞察力,做到藥到病除。
“現在看來,這是美好向往,而非現實的反映。”林燦說,支撐醫學生走下去的,是一種類似于股市中的“被套牢”心態——舍不得割肉,便維持現狀。
他記得,念本科時,就有師兄灌輸:既然在重點醫學院,不能只去地段醫院做個全科大夫,那么,考研即成為目標。而現在,他可以預料,待到讀完研,導師必然又會講:3年了,學到很多東西,離勝利一步之遙,停止的話非??上?。
即便辜負了導師的期望,直接進入醫院,但等到要從住院醫生晉升主治醫生的那天,博士文憑仍會是一個硬指標。5年本科、3年碩士、3年博士,再往后是1至3年的住院輪轉,醫學生的大好年華便被絞入了曠日持久的求學與臨床見習里。
上了高速路,林燦沒法怠速或者掉頭逆行。他的本科同學——未能被保研的,卻都在做妥協,比如曾立志要做骨科醫生的,去了輔助科室。“作為26歲的男生,至今還只是學生,沒有收入,不能獨立養活自己,沒時間陪家里人。”林燦沮喪地說,“選擇學醫愧對家人,社會對我們又如此不理解。”
2.2010年全國醫鬧事件比5年前多了近7000起。
林燦說的不理解,是指醫療糾紛。有一回隨導師出診,他在旁做文書錄入。有個病患排了很久的隊,要做眼疾手術。導師檢查后發覺另有問題,暫不適合動刀,建議他先去另外的科室排除隱患。家屬認為被“踢皮球”了,就來責難:你不是很牛的教授?你不是世界第一?怎么這樣的病就看不了?導師激動地與其爭辯,場面失控了。
“這種對你的攻擊是突如其來的。”林燦說,“醫生會一愣,覺得不是我的錯。”
根據衛生部統計,僅就2010年,全國醫鬧事件共發生了17243起,比5年前多了近7000起。進入2012年之后,醫生被傷害的案例越來越多。除了此前哈醫大和北京等地接連出現刺醫事件之外,就在5月5日凌晨,在湖北荊州第一人民醫院,一名躺在急診室手術臺上準備做手術的患者突然坐起,跳下手術臺開始追打醫生。而當事醫生稱,自己是照例問詢核對傷者信息。
有時,調換位置想,林燦也體諒病人。“長時間候診,病人已經煩躁了,一旦出現問題,或者某個狀況需要進一步處理時,他的心態就徹底壞了。”林燦說。但排隊在所難免,林燦所在三甲??漆t院,一個眼科醫生一天門診大約看100個病人,從早上8點,看至下午點點半。
林燦承認,“就診檢查的細致程度非常有限”,“只能看眼里有無問題,測眼壓,驗度數,如果是一般近視,就讓去配鏡。”“對于門診醫師,一要做到不出錯,二要盡量看出隱患。”林燦這么理解,“常規的檢查已成模式,檢查一做,一般的病癥基本能反映出來。”
“許多病患怨言:什么都不問就給我開檢查?”林燦老實作答:“實在是沒時間問。”
3.醫生付出大效益少,技術價值沒能在收費上得以體現。
徐夏(化名)在江蘇某三乙醫院做麻醉科醫生,有17年醫齡。她一周工作6天,工作日7點45分到崗,忙碌7小時,照理是14點45分下班,但幾乎每天要加班。麻醉科有30名醫生,常態下,有人值急診或者輪休,能上手術班的大約是12人,一天要應對70多臺手術。
徐夏常加班至傍晚五六時,乃至夜里11點,相應的加班費是5元一小時,這比麥當勞的小時工還差一截。
“占用的時間太多,我們和富士康流水線上的工人沒區別。”徐夏抱怨說,“并且加班是制度性的,即便一分錢沒有,你還得干,除非辭職。”
另一個問題是,這點付出沒能產生多大效益,醫生的技術價值沒能在收費上得到體現。
徐夏舉例說:北京協和醫院最出名的教授,專家門診的掛號費是14元;做一臺時長七八小時的插管全麻手術,麻醉收費約490元,不插管全麻收190元;一臺大手術,需要5至6名外科醫生、2名麻醉醫生和2名護士一齊協作,耗費數小時,費用是一千至三千元不等。
“醫生的技術付出都是虧的,醫院收入靠藥品提成和檢查費彌補。”徐夏坦率地講,“藥品回扣,有些醫院有,有些醫院沒,分配方式也不盡相同,多數情況下,普通醫生拿到手的很少。”
“現在,在社會公眾看來,醫生就成了一群逐利的小丑。”中山大學附屬第六醫院的謝汝石醫生說,“但是醫生也是人,不但要生活,同時還要擔負醫院的建設和發展。”他透露,在現行的制度下,在大部分醫院里,政府每年的撥款還不到醫院總支出的10%,而大學的附屬醫院更少,不夠6%。
“你說醫院如果不賺錢,病人到醫院就診有這樣的環境和設備嗎?能有那么多的專家嗎?”謝汝石反問道。
2010年,徐夏全勤,稅后年收入不足6萬元,這包括了工資、獎金、節日費、加班費以及手術津貼。徐夏也曾拿過紅包,面對誘惑,她掙扎過,確實也需要錢。她自己說,后來不拿了,因為“社會的凈化需要每個人的努力”。另一個原因是:收紅包有風險。她說:“在醫療上要找差錯太容易,醫生不收紅包,還被砍被殺呢。”
“收受利益不是個體醫生的問題,而是沒有一個好制度,來約束這種行為,也沒有一個好制度,幫助醫生實現他們的價值。”她補充說。
4.病患逃費,所欠費用由相關醫生償付。
徐夏介紹,醫院科室的獎金,由院部核算得出,原則是收入減去損耗,“但具體數額,仍要看科主任有沒有分量。”她記得,今年一月、二月,一位同僚只拿得月獎金800元,效益好的科室,醫生的獎金亦不過是5000元。
徐夏說:“獎金的多少,與科室地位有關系。科室越強勢,科主任在院長面前越有話語權,獎金就會高些。”這筆獎金統一派發至每個科室,科里會安排人依系數計算分配,系數同每個醫生的工作年限與職稱年限掛鉤。工作頭一年的新進醫生系數是0,沒有獎金;第二年是0.5;第三年是0.75。
與微薄收入所相稱的是工作環境。徐夏工作的醫院,手術室里裝有流層系統,作用是調溫、與外界交換氣體并滅菌。但院部規定,手術結束要關掉流層。
“使用的成本只是電費,院部要省電費。”徐夏不理解,一些微創手術,例如腹腔鏡膽囊手術,要往患者的肚里充二氧化碳,使肚皮鼓起來,整個過程中有大量廢氣滯留在手術室里。手術結束即關掉流層,會導致室內環境惡劣。
“日積月累,許多同事頭痛。”徐夏說,他們向領導提意見。領導“哦”一聲,講:怪不得最近我也頭疼。但沒下文了。